【AE】让我们诉说往日、樱花与胜利(上)

  • 2020文艺复兴之回来搞初恋。

  • 时间线是高中生三年迹部(东京)、高中生一年越前(纽约)。

 


“写完了?我可以看看吗?”

“可以啊。”

“‘跡部:チ—す 圣诞快乐 ps. 附赠一张糊掉的拍立得’。”

黑发棕眼的女孩递给越前一杯热饮和饮品店赠送的圣诞寄语小纸条。日美混血,是越前在美国念书认识的同班同学。

“这分明是便签,或者贺卡?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将它寄回去,我建议你多塞几张你上课时打瞌睡的涂鸦。这样保不准你这位叫‘迹部’的朋友能收货多几分惊喜。”

并不。迹部景吾只会在收到信的第二天问我是不是多选修了一门艺术,而他有全世界最优质的私教资源。越前右手托着脸颊,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笔尖已经挨着信纸洇开了一团坑坑洼洼的墨圆。

“没什么好写的。”

“怎么会呢!”她情绪高涨,两手交握胸前,试图传授给越前一些维持友谊的小tips,“这么重要的节日完全就是打开心扉的一个契机,再交心的朋友也需要互相知会对方的状况。东方人太含蓄,信笺正好。不需要面对面,就可以直白地袒露心绪。坦诚才是维持友谊的基底,再遥远的思念连太平洋都可以跨越!”

“哦。”越前却看起来兴致缺缺,尾音拉得缓长,又急促地停顿,字里行间蕴藏着一丝狡黠,“听起来就像是冲动驱使之下的酒后吐真言。”

“这是什么粗鄙之词!龙马,听好了——”

“因为他会给我打视频电话,”越前及时制止了她的长篇大论,“我也会。”

“哦——,哦——”这回轮到她抛给小男孩一个微妙的眼神。

“既然是这样关系亲密的朋友,”她着重强调了“亲密”两个字,重新抽出一张崭新的信纸平铺在桌面上,“那更应该郑重对待,因为在打开信封取出信纸的前一秒都会怀拥着‘期待着你的来信’这样的心情。”

“啊。是这样吗。”

“嗯!是这样没错。”

女孩往自己嘴里扔了一小块曲奇,拍了拍手掌,说:“既然如此,我们先从‘Dear Atobe’开始吧!”

“拒绝。”

 

 

于是越前想起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的黄昏落日,那天很晚了,三文鱼似的粉橙色余光收拢成狭窄的一条,悬而未坠地挂在电光蓝的天际。一阵鸽群振翅高飞,他顺着飞鸟的轨迹,在栉次鳞比的高楼大厦的空隙之间,猛然将视线掷向西边,正在燃烧最后一丁点光的夕阳,那是东京的方向。越前好像第一次真正清晰地感知到:即使同处一片天空之下,也有绝对无法复刻的许多奇妙瞬间。

 

感官试图抓住一些细枝末梢的情绪,消化成碎片,呼吸之间便垂钓起一整片五光十色的记忆海潮。

 

喂,迹部,这时候会在忙些什么呢。

 

越前看向窗外。一窗之隔,里面是雪白的纸,外面有晶莹的雪在飘,飘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,广场中央伫立着一棵巨大的鱼骨松,顶尖那颗伯利恒之星亮得发烫。是一个幸运的银色圣诞。壁灯拢起他的脸廓,琥珀的瞳仁显得愈加透亮清澈。他重新落笔,笔尖沙沙,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样子,眼神却格外认真。

 

“写好了?”

越前含糊应了一声,等着墨水晾干之后再把信纸连同那张拍立得一起放进信封。

她调侃:“哦,那我还能看看吗?”

越前拽起网球包,棒球帽的帽舌压得很低。唇边挂着一抹浅而薄的笑却是再也藏不住。

又酷又拽,他说:“这次不行。”

“Bravo.”她耸耸肩,“听起来像是一封了不得的情书。”

 

 

总之。

这封信在东京三月樱吹雪的绝佳时机顺利抵达,纵使它的边角卷起了熨不平的褶皱、仿佛还能闻到海水咸涩的潮气(可能稍显夸张了)。迹部景吾饶有趣味地从管家手里接过一封薄纸,他实在过分好奇,或许今早的太阳正恰好从西边升起,而他错过了这百年难见的奇观,于是来自美国的信件就完好地弥补了他的遗憾。

 

并不是说他就很少从别人手上收到书信、明信片之类润着墨水香气的物件。相反,自打上学起,无数少男少女的爱慕与敬仰都是由各色各异的信笺承托,然后丝毫不含蓄地当着他的面将他的抽屉和储物箱塞了个满爆。冰帝又十分贴心地筑起一面信箱墙专门提供给学生互递书信,这便是后来的事了。

 

因此在迹部景吾的学生生涯里,它的确是一位常客,如同每日的习题一样司空见惯。但在此之前,从无如此一般能勾起他厚重的好奇心。显然是托了那位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来信人的福。

 

迹部景吾取来裁纸刀,沿着封边裁开平直的线。除了信纸,还顺势滑落了一张约莫掌心大小的相纸。和信的主人一模一样,是从来都会给人带来意外惊喜的家伙。

 

他的动作都莫名带上了几分珍重的意味。

 

Dear Atobe(从右至左草草划了两条线)跡部

 

展信佳。

写到这里已经足够令我回想起一塌糊涂的国文课了,这就是肌肉记忆吗。前两天我们才通过电话,所以没想过会写信给你。但有人告诉我,“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寄(信)回去了,替收件人的心情多着想一点儿,再多写几句吧”,到底是什么心情?好吧。随便写几句。纽约的冬天很干燥,早晨突然流起了鼻血。食物也一般,学校对面的汉堡店老板在结账的时候给我塞了一盒牛奶(很难喝)。想吃和食,烤鱼和茶碗蒸之类的。

唔。公寓的社区街头新建了一个网球场,他们举办了一场友谊赛,不用多说,最后的胜利当然属于我。奖品是一箱果汁。他们让我教他们打球,我答应了。他们又让我给他们当裁判,我说这是另外的价格。

对了。希望你的技术不要退步太多,比赛和对手要有难度才有趣。就差不多到这里吧。

圣诞快乐(因为国文苦手,所以此处直接用的英文)。

 

(纸张空白处有卡鲁宾的若干涂鸦)

 

P.S.附赠一张糊掉的拍立得。

又P.S.你收到这封信应该差不多是明年了?时间也差不多了。

 

越前リョーマ 

 

看到这里,迹部景吾忍不住大笑起来。过了这么久,这家伙的话术仍旧毫无长进,是一个就会逞口舌之快的小鬼。他又捡起拍立得,画面一派兵荒马乱,镜头捕捉程序紊乱,一晃而过卡鲁宾的残影、莫名出现在半空的网球、小男孩被绑了一个小发揪的苹果头。相纸最终选择对焦在一条毛绒绒的、竖起来的尾巴上。

 

一个人也过得很不错嘛。

 

人在读阅某些文字时,会下意识地朝记忆之匣索求一些能够共鸣的东西。迹部景吾也不能免俗。他们的二人的回忆一同浸没在漓漓的水中,或者是一场中断比赛的瓢泼大雨;或者是精疲力竭、无法认输的拉锯战之后从脖颈滑落尾椎的汗珠。有些片段褪色了,有些保存的很好。但好在他们并没有被岁月淋湿。之于迹部,越前龙马仍是(也将永远会是)那个初见时威风凛凛的小男孩。越相处越清楚他的可爱。越前从单枪匹马的孤高天才、被希冀的嘱托,成长为可靠的青学支柱,已经走过三年时光。尽管越前人在海外,每当一年生谈论起前辈们,越前总是被提及最多的一个。这是传承的力量。手冢国光把他教得很好。越前也把自己教得很好。

 

那么还要继续走下去吗?朝着已经分岔的道路。

 

眼前的迹部是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。领带凌散,浆洗熨平的衬衫满是褶皱。毕业生的第二颗纽扣从来出不去校门口。他的尤为严重,锁骨、胸膛处一小片皮肤甚至有被抓挠之后的痕迹。

哇,(单方面)堕入爱河的女孩子(可能还有男孩子)这可怕的战斗力。

“恭喜毕业。”越前翻出一支球拍,问道。来打一场吗?

迹部背对着越前,准备换上新衬衣的手一顿。领带轻飘飘地坠落,像一小截夜晚里的河。

“你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。”他临时换上运动衫,挑起眉梢,“非得要是现在吗?”

越前没有回答,但迹部清楚,那个表情就是“非现在不可”。

然后他们穿过一大片浓郁的紫藤,去了冰帝的球场。越前立起球拍,指尖抵在拍柄上,吊起一双猫眼看向对方。

“smooth.(正面)”

从第一球开始,双方都很清楚这将会是一场难分难舍的持久战。但好在他们百分百地投入,并且酣畅淋漓。假使时间它不从中干预,非得要成为一名公平、正义的裁判。

越前大口大口喘着气,网拍指着迹部手里的绒黄的球,“喂。把那个给我怎么样。”

今天收到的惊喜可真是太多了。迹部想。完全不符合华丽的美学,哐哐几下,粗暴直白又恶劣,被一股脑地砸了个头晕目眩。

“哈。”迹部抹了一把汗,“小鬼头终于能领会前辈的魅力了吗。再给你签个名怎么样,独家。”

越前果决地转头想走,被迹部三两步上前勾住了后衣领。

“申请了哪个城市?”“纽约。”

“什么时候的航班?”“今晚就走。”

嗯哼。迹部松开手,球拍抄在臂弯,站在原地。看他被夕阳浸透的身影;看他湿漉漉的发梢,有几绺软绵绵地贴在衣领上,像大雨过后的松枝。

越前挥了挥手,“比分是Game 6-5。”

球冲着未走多远的背影飞去,被轻轻松松握进了手心。迹部啧了一声,“还没完,你的航班可是帮了你大忙。

“你还差得远了(まだまだ)。”

不论是这一局(Set),还是我和你,都还没完呢。

来日方长。大家总会这么说。

 

 

要的啊。两个喜欢将事情完成到极致的人。

总有重逢的一天吧。或许不是紫藤馥郁的某日,但一定不会在樱花绽放的那些时光里错过。

 

抵达东京时洒了一阵小雨,之后阳光徐徐充盈。繁郁的樱花一簇簇缀在枝头,替代了雨,雪,和风,在招摇地飘。它比雪更像雪,具化了风,变成一场淋不湿的雨。

 

越前从白衬衫和格纹裙之中穿梭,驾轻就熟地摸到了冰帝某一处的自动贩卖机,塞进去几枚硬币,滚落一罐葡萄口味的芬达。他撬开拉环,咕哝咕哝地一口气喝空,喝得太急,打了小小一个气泡嗝。越前沉默半晌,不动声色地把领口往上拽,下巴颏连同嘴唇一起,陷入柔软的绒毛里。

 

提问:三月的毕业季,怎样穿过对手(先马克一个问号)的仰慕者,不带任何挑衅语气地同他说一句“恭喜毕业”?

回答:首先,你不要是越前龙马。

 

“哟,让本大爷看看,那边傻站着的是哪个迷路的小鬼?”

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自觉靠边。越前莫名抬头,两三米开外的草坪上,吹奏部严阵以待,冰帝call一声一声响彻寰宇。有玫瑰海和香槟塔,而学生围簇的中心、仿佛永远会被聚光灯与视线偏爱的,是好久不见的迹部景吾。

呜哇,猴子山大王,即使是毕业典礼也要君临天下啊。

“欸,过时的口号居然还有人喊嘛。”

 

芥川慈郎在嘹亮的起哄声中翻了一个身,脸朝下地砸进了厚厚一地的玫瑰花瓣里。凤长太郎用手比了比越前的脑袋,一本正经地问好,越前君还没成年吧,应该还能再长高。向日岳人依旧柔韧且像个杂技演员,凭借轻松一个后空翻越过了香槟塔,从忍足侑士手上抢来高脚杯,故作老气横秋:香槟就由前辈替你喝掉啦。

 

越前手抄衣兜,嘴角上扬,打出一记必杀死。

哇哦。记仇的小男孩说,チ—す,我和学长们的手下败将们。

 

宍户和日吉首先就表现得十分上道,像滋滋作响的两支人形礼花炮。眼睛隐隐有火花在烧,以下克上荡然无存,后辈和学长配合默契得连青学(曾经)的黄金组合看了都自惭形秽。

他们愤怒咆哮,“你在说什么呢臭小鬼!在冰帝也敢这么嚣张!美国人怎么教的小孩,目中无人,让前辈来好好教训你吧!”

“无所谓,车轮战也可以。”

闹腾得好像根本没长大。

迹部举着香槟杯,像走下王座一般款款朝越前走来,颀长的身影拢在他身上。

的确如凤所说,好在没有浪费这几年的时光,越前的个子飙升了好十几公分。不需要抬起脑袋也可以够到那双蓝眼睛。

他捏着越前的帽舌往下一拽,正如以前一样。

“原来还是那个只会呈口舌之快的小鬼。”

越前顺势话锋一转,促狭地别有所指,“今年的纽扣还没送出去吗,‘前辈’?”

“你想要的话。”迹部松开手,泪痣熠熠发光,“我可以给你买一卡车的制服。”

“不了。”恶俗的趣味,单凭想象就已经从身到心深度抗拒了。越前抬起帽檐,刘海蓬松凌乱,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画满涂鸦的网球,终于肯道明来意。恭喜毕业。他展露笑颜,迹部凝视着他琥珀色的一双眼。再一次。

而在此瞬,仿佛天上地下,所有无处可走的光,都沉没在他的眼睛中发酵。

 

 

紫藤花总归是缺席了。

但总有黄昏,在火烧云侵蚀一整片蓝天的时候。不管是道别还是再遇,请与我相逢在这片落日余晖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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